第49章 说开_红楼之凤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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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说开

  快到午膳时候,王熙凤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时不时的探头往外打量。

  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平儿却看得分明。今儿早起的时候,二爷说了要回来用饭,奶奶还特意交代做了暖锅子,可到这会儿还不见人,可不就心里记挂着。

  不过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刚想着贾琏,外头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听到贾琏回来,迎春几个还犹可,刘姥姥和刘氏就不免拘束起来。王熙凤笑着让她们自在坐下,自己一手支着腰,一手扶了平儿的手出去了。

  “怎的到这会子才回来?落了这满身的雪,昭儿几个怎的也不知道撑把伞,着了凉可怎么是好?”

  王熙凤看到贾琏肩头的雪花,抬手就想帮他抚落,却被贾琏闪身避开了。

  “别动别动,这雪多凉,小心冰着你的手。”贾琏说着脱了外头的大氅,又往火炉旁靠了靠,“你先进屋去,我散散寒气便进去。”

  王熙凤含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请了刘姥姥和刘家姐姐来说话,还有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如今都在里屋玩呢,你去寻了老爷吃饭吧。中午我叫人做了暖锅子,羊肉汤底的,多喝一碗汤暖暖身子,午歇也在那处安置了,等我这边传了话儿过去,你再回来。”

  贾琏有些不乐意,他特意加快速度把事儿做完了,不就是想多陪陪老婆,可现在却被打发出去了。只是屋里的都是女眷,他也委实不适合多待,故此只进去露了个脸,陪着喝了一盏茶,便又起身去了外院,寻贾赦吃饭去了。

  这边厢王熙凤、刘姥姥、刘氏母女并上三春几人,热热闹闹的做了一大桌子。刘姥姥和刘氏因着年长,坐了上位,王熙凤坐了左手第一位,迎春和探春坐了右手的位置。

  惜春和青儿太小了,且吃不得这锅子呢,便由奶母和嬷嬷们单独带去了隔间,另做了软和易克华的吃食,哄着她们吃了不少。

  羊肉暖中补气,是秋冬进补的佳选,再是寒冷的天儿,热热的喝上一碗汤,再吃上两口肉,便不觉得冷了。今儿上桌的羊肉,又是挑的半年的小羊,再加上张嬷嬷的手艺,是丁点膻气儿都闻不到的,入口软嫩多汁,让人胃口大开。

  顾虑到这一桌子有老有小,王熙凤又是个身怀有孕的,便没有选了那红汤锅底。张嬷嬷拿了温泉庄子送来的西红柿,先炒出浓浓的汤汁儿来,又加了洋葱和萝卜调味儿,再加上炖煮的软烂的羊肉汤,只稍微撒些胡椒粉,便鲜到了骨子里。

  除了这一锅羊肉番茄汤外,小厨房还准备各色的菌菇、青菜、菘菜、黄绿豆芽、片的薄薄的鱼片、鸡肉,还有各式的丸子等物,可谓丰盛至极。

  每人身后站了个丫鬟,看着主子们眼神瞟了何处,便利索的下菜烫煮,火候掌握的极好,不生不老,入口带着西红柿的酸甜,又有羊肉汤的鲜美。

  刘姥姥和刘氏素日里做的事情多,胃口也大些,今儿这羊肉暖锅子又得了她们的意,不免就多吃了些。迎春和探春两个小姑娘,往日都猫儿似的,为着追求骨感,饭食不过是略动几筷子,余下的便散给丫鬟们吃用了。

  今儿见了刘姥姥和刘氏吃的香,两人也跟着多喝了半碗汤,暖锅里煮的蔬菜、丸子也多进了几筷子,还吃了几块羊肉与胡萝卜,可比得上从前一天的量了。

  王熙凤看着有些担心,撤了锅子后,就命丫鬟煮了消食茶来,一人灌了一碗才罢了。

  等到都收拾好了,王熙凤才说道:“我们娘们儿自在说话,平儿你们去用饭吧,小厨房预备的东西该是还有,让张嬷嬷也给你们上个锅子,暖暖身子。”

  平儿知道王熙凤的脾气,当即就笑着应了,又备好了茶水点心等物,这才和其他丫鬟出了门用饭去了。

  见着探春和惜春揉眼睛,王熙凤柔声劝道:“刚吃了午膳,可不能现在就去睡了,小心积了食。二妹妹带着三妹妹、四妹妹和你侄女一起,翻花绳玩儿,或是抓石子去,活动活动再午休。”

  迎春乖巧的应了,哄了妹妹们一起翻花绳,又拿了一副玉石棋子过来,几人玩闹着要下棋。王熙凤和刘姥姥母女在一旁,边看孩子边说话,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外加如何教养孩子之类的。

  等到平儿等人吃罢了饭,王熙凤又摸了摸几个姑娘的肚子,见没有撑着,这才叫了丫鬟奶娘哄着在暖阁里睡下了。至于刘姥姥一家,则是去了隔壁耳房休憩,省的她们不自在。

  黑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未时三刻,刘姥姥便要起身告辞回家。王熙凤苦留不住,只得放了她们回去,不过还是命来旺媳妇亲自送回去,连带着的还有半马车的东西。

  各处庄子里新送来的皮子、野味,外头人孝敬的衣服布匹,还有燕窝米面,粮油菜蔬等等,满满当当的装了好几篓子。

  刘姥姥待要拒绝,却被王熙凤堵了回去:“姥姥拿着回去吃,这是前儿各处送来的年货,府里这几个人也吃不完,白放着霉坏了,可惜了的。”

  刘姥姥嘴里没说什么,她心里明白王熙凤的好意,也知道单靠嘴巴说几句没有用,只牢牢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必定要报答的。

  等到送走了刘姥姥一行人,王熙凤又派了两个稳重的仆妇,把迎春三姐妹送回荣庆堂,这才命人叫了贾琏回来。

  贾琏也没有闲着,他趁机对着贾赦诉了好一阵苦,只说自己每日忙的不可开交,都已经好几天没跟儿子说话了。

  “老爷,我可问过太医了,说是这么点儿大的孩子,都已经有意识了。若是做爹娘父母的,每日能抽出空来和孩子多交流,日后不但这孩子和父母亲近,还能更聪颖懂事。”贾琏对着贾赦就是一阵忽悠,直说的他一愣一愣的,“老爷可怜可怜儿子,日后我还您一个京城里最聪明懂事的孙子!”

  贾赦不是很乐意,他悠闲惯了,整日除了和朋友喝酒吹牛,就是在各处古董铺子里转悠捡漏,要么就是回屋里抱着美人寻欢作乐,哪里想做事。

  贾琏这话说的再是好听,他也知道这倒霉儿子是想忽悠自己干活儿,他纨绔大半辈子了,临到老了难不成还得努力一把,这可不是自己的作风。

  不过想着香香软软,乖乖巧巧的小孙子,贾赦心中又意动不已。他都年过四旬了,如今膝下还没有孙辈承欢,实在是想得慌。

  权衡半天之后,贾赦咬牙道:“我借给你几个人手,都是先老太太和老太爷留下来的,能力是不用说的,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收服了他们。丑话先说在前面,这群人我也是使唤不动的,都是劳苦功高的,只能荣养着。”

  贾琏闻言,当真是喜出望外。

  他早就知道贾赦手中有一批人,各行各业的人才都有,特别是一伙军中退下的老兵,腿脚功夫那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各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存在。可惜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贾赦都把人藏得严严实实,他一直没有摸到这群人的所在。

  上辈子也是贾家被抄家之后,才有这么一群人出来,保住了他和贾赦的性命。在发配平安州之后,也是这群人一路看护,他才能顺顺利利的到了发配地,又苟延残喘了几年。

  这辈子重来之后,贾琏就一直在寻摸帮手,他脑子里东西很多,可手里得用的人却没有。那些小厮管事什么的,照顾个日常起居,迎来送往的还勉强凑合,可真到了要扛事儿的时候,统统是靠不住的。

  只一个王成林,虽然脑子和性子都不错,奈何从前荒废了太久,□□了这小一年,也才勉强能把玻璃这件事接过去。贾琏手中旁的好东西还一大堆呢,只是因为找不着人接手,如今只能暂且按捺住,不能展露人前罢了。

  至于贾家本族人和王熙凤的娘家人,贾琏是不太敢用的,上辈子背后捅刀最多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血脉族人。

  四王八公是从骨子里烂掉了,嫡系子弟醉生梦死,整日只知道挥霍度日。旁系子弟仗着家族势力,在外头胡作非为,无恶不作,回到家中又对着嫡系谄媚巴结,毫无风骨。

  这样的一群人,当你得势之时,就像是哈巴儿狗一样,冲着你摇尾乞怜,但是一朝落败之后,踩你踩得最狠最重的,却也是他们。

  贾琏上辈子吃够了这个亏,这辈子自然是早早就避开了。

  这一二年的功夫,他也只看重了贾家后街上的苍哥儿,还有就是芸哥儿两个。可这两人如今一个十二三岁,一个将将满了十岁,都抵不得大用,只能算作预备人才。

  如今贾赦这话一出,贾琏就乐开了花,那群人再是如何恃才傲物,总归感念着贾家先祖的恩情,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在贾家落败之后,出手救了他和贾赦的性命。

  而且自己如今和从前不同,脑子里有许多的好东西,再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不说能打动所有人,总能够说服大部分的人,为他所用。人活一世,要么为名,要么为利,真有那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贾琏也不会硬逼着人家出山。

  所谓风骨,他虽然自认没有多少,但也会报以敬意的。

  从贾赦手里掏出了几个庄子的名字,贾琏这才满意的出门去了,临到年节底下,各处的庄子铺子都进京回话了。往年这些都是王夫人接待,后来王夫人被拉下去后,又换成了王熙凤理事。

  不过今年么,因着王熙凤的大肚子,贾琏就自觉接手了这一摊子事儿。早前说的贾苍,就是负责给他记账对账的,用的也算是顺手了。

  贾家这会儿还没有败落,公中的铺子、庄子一类的东西,也都没有被王夫人变着法儿的卖掉。故此外院议事厅里,那真是每天乌泱泱的一堆人等着回话,就这还是贾琏不耐烦大家都等着,找人给他们排了次序的结果了。

  贾琏到了的时候,贾苍早就候着了。

  这小少年这几日格外有劲儿头,每日早上卯时,荣国府的角门刚开,他就进来看账本了。一日三餐都跟着贾家用,中午只稍微眯眼打个盹儿,就又接着干活,每天都得到贾琏回屋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后街去了。

  不过贾琏也没有亏待他,一日三餐包了不说,还给他那病歪歪的老娘请了大夫买了药。苍哥儿娘生的是穷病,从小独自拉拔儿子长大,没得吃没得穿,身体受损太重了,所以开的药都是滋补的方子,什么人参、黄芪、当归、枸杞、阿胶等等,都是贵价的东西。

  非但如此,还把库房里堆积的燕窝等物,包了一大包送给了苍哥儿,让他带回去给他娘补身子。至于旁的柴米油盐,鸡鱼肉蛋,更是从各个庄子送来的物品中,挑了一板车悄悄送去了后街。

  这样药补食疗双管齐下,三嫂子的病势就好了许多,如今已经能做些日常的活计,不必苍哥儿再家里府里两头跑了。

  眼看着要去世的老娘,居然又精神了起来,大夫也说了,好生保养着,且还有几十年的活头呢。如此一来,苍哥儿就对贾琏死心塌地了,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所以才这么竭尽心力的做事,只是为了能报答贾琏一二罢了。

  议事厅里,几个积年的老账房负责对账,苍哥儿领着家里的几个管事核对货品,贾琏就只需要检查一遍即可。这工作量减了一多半,可算是能坐下好生歇息歇息,不必再事事亲为了。

  贾琏抿着手里的茶,心里做着规划,今儿还只是腊月初一,离着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工部衙门是腊月二十三封笔,不过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做的研究实验什么的,也不见什么成效,所以这些日子可以尽情摸鱼,倒也不碍什么。

  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贾琏盘算着,等到各地的管事掌柜的了事之后,他先去京郊附近的两个庄子里,会一会贾赦说的那些人。至于更远些的,等明年自己寻个机会出京,再去看看。

  不过现在也不能闲着,贾家族人虽然大半都烂在骨子里了,但也有几个好的,诸如苍哥儿、芸哥儿这些小辈们,若是能多加管教引导,日后也未必不能做个臂膀助力。

  打定主意之后,贾琏决定明儿就忽悠贾珍一起,去族学里走一趟。

  如今这个时候,贾蓉才知十三岁,还在族学上课呢。贾珍即便再是混蛋,这时候对这唯一的独苗儿子,心中还是有几分看重的,若是给他知道了族学里的乌烟瘴气,说不得便要大发雷霆,刚好能趁机肃清些毒瘤。

  若是操作的好,翻过年再寻几个有本事的秀才举人,来贾家族学里坐馆教书,说不得还真能扭转了那族学的歪风,让贾家下一代的子弟们,能懂得些礼义廉耻。

  想的出神的贾琏,还是被昭儿给唤回神来的:“二爷,外头我见着咱们屋里的小厮探头探脑的,刚出去问了,说是王家人和三位姑娘,都回去了。”

  贾琏一听,脸上就露出来个笑,看了看今日的工作,确定贾苍和几个管事能搞得定,他就抬腿走人了。

  一路快走回了东大院,王熙凤正端了个小碗,拿着汤勺慢慢吃东西。

  贾琏褪去了外面的披风,站在火炉前去寒气:“这是吃的什么,闻着怪香的。”

  “张嬷嬷琢磨出来的鱼冻,放了点儿香醋和芝麻油,吃着爽口的紧。”王熙凤放下碗,笑着回道,随即又冲着丫鬟吩咐,“让人给你二爷也送一碗上来,小厨房若是还有旁的吃食,也一并挑几样呈上来。”

  贾琏见她心情好,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既是你喜欢,便都留着晚上吃,我现在还不饿呢,吃些旁的也就是了。”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碗鱼冻,值得什么呢,说的这样可怜巴巴的。我吃这一碗尽够了的,顾嬷嬷和吕娘子都说了,一顿不能吃的太多了,需得少食多餐才好。”

  贾琏这才罢了,感觉到浑身都暖和了,不会冻到王熙凤,这才走到炕桌旁坐下。

  一杯热茶还没有喝完,外头平儿就提了个食盒进来,打开一看,里头装的正是从小厨房拿来的吃食。

  当先摆出来的,就是一个巴掌大的甜白瓷釉小碗,里头装着大半碗晶莹剔透的鱼冻。上面还撒了些辣椒油、香醋和芝麻油,闻着就酸酸辣辣的,在这火炕烘烤的屋子里吃上一碗,想想就觉得舒服。

  然后是一碟子五香豆干,一碟子糟鸭掌、鸭货,一碟子胭脂鹅脯,外加一份银丝卷儿。

  这是顾忌了贾琏的口味,他素日里就喜欢吃重口的东西,那些甜腻酸辣的食物,等闲筷子都不动的。

  忙活了大半个下午,虽然贾琏只是监工,这会子见着这些东西,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遂拿了筷子,自己慢慢吃了起来,一口鱼冻下口,忍不住惊艳的挑起了眉毛。

  这鱼冻果真好吃,冰凉爽口不说,点缀的那一点子辣椒油和香醋,才是点睛之笔。舌头轻轻一抿,便在口中化开了,犹如味觉炸弹一般,给予人最丰厚的味蕾体验。但是又因着鱼冻的食材简单,并不会让食客觉得腻烦,倒平添了几分意犹未尽。

  小碗里的鱼冻不多,贾琏三两口就吃完了,有配着几样小菜,吃了半个银丝卷,就放下筷子不动了。

  已经快到申时末刻,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这会子吃多了,晚上就吃不下了,于养生并不好。

  待到他重新洗了手坐下,这才挥手让屋里服侍的下人出去,和王熙凤说话:“今儿我去老爷那里,软磨硬泡了半天,他终于松口给了我个名单。上面列着的人,据说都是各行各业有能为的,若是能收为己用,日后别说咱们俩能清闲些,就是巧姐儿她们这些个小辈们,也能得几个有力的帮手。”

  王熙凤听了这话,忍不住坐起身来,惊喜道:“还有这好事儿?老爷手中有这么多能耐人,怎么上辈子就混成了那样儿的了?”

  贾琏一言难尽的抹了把脸,低声解释道:“那伙人并不是贾家的下人附庸,只是早年间受了老太爷和先老太太和恩惠,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轻易展露人前,这才在贾家的庄子里落了脚。”

  “但是有能耐的人,大多也都有傲气,从前老太爷和先老太太都是有本事的,偶尔还能使唤得动他们。可如今咱们老爷,你也是知道的,除了吃喝玩乐,旁的几乎一窍不通,人家怎会再给贾家卖命。”

  “上辈子我也没有见过这群人,但是模糊知道就是在兰哥儿周岁的时候,老爷有段日子非常急躁,见谁都像是吃了炸药似的,连老太太都被他下了几回脸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王熙凤细细回想了一番,终于从脑子里掏出了零星的一些记忆:“想起来了,那时候我还跟你说呢,说是大老爷终于硬气了一回,谁料到没多久又熄火了。”

  自己的亲爹老子,贾琏不好跟着一起吐槽,只得转了话头儿:“我估摸着,就是那时候,这群人脱离了贾家。你想着,先老太太时候犯下的事儿,过了这好几十年了,记得的人几乎都没有了,贾家又是个没能耐的,人家可不就瞅准时机跑了了事。”

  “不过,后来我和老爷被发配平安州之后,这群人里头,也有几个人伸出手帮了一把。不然就我们爷俩儿那时候的身体,不等走到平安州,估计就死在半路上了。可惜,后头即便到了平安州,老爷也没有撑多久就去了。”

  王熙凤听到这里,收了脸上的表情,回来至今,她还没有和贾琏仔细说过前世的事情。

  贾琏只知道她和贾家的女眷一起,被关到狱神庙看押,后来一病死了。而王熙凤掌握的消息,也就只有贾琏和贾赦担了荣国府大半的罪责,跟自己划清关系后,紧跟着扶正了平儿,随后就被发配到平安州去了。

  也是因着贾琏和贾赦都走了,自己这个生母被关在牢里,平儿一个丫鬟扶正的妾室,手里头既没钱又没人,所以巧姐儿才被他们钻了空子,使了手段卖出去了。

  如今两人朝夕相对已经快两年了,贾琏的变化王熙凤是看在心里的,这绝不是被流放一趟能改变的。再有他那些古怪的念头,在工部造出来的稀奇东西,桩桩件件都是前世没有的,想必是另有奇遇。

  王熙凤心中早就好奇了,只是碍于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好意思问。今儿这么话赶话的说到了,王熙凤就忍不住了,当然这也和二人如今关系缓和了有关。

  她轻咳了一声,小声问道:“我一直没有问你,上一辈子,你去了平安州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琏见她一脸好奇,但好奇中又透露出几分认真,便知道这是真的想听。

  上一世的事情,对他和王熙凤而言,都是难以诉说的伤痛,等闲时候贾琏自己也不想回忆。

  但是自己老婆想听,贾琏又有心借着这个机会,和王熙凤打开心结,希望能让她彻底放下心中的芥蒂。毕竟王熙凤肚子里这个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总不能孩子生下来之后,父母双方还是面和心不和,只是在大家面前,维持着相敬如宾的态度吧。

  所以他在心中思忖了一会儿,也就张口说了起来:“对你来说,那是上辈子,但是于我而言,那已经是两世之前了。”

  王熙凤被这话吓的一懵,两世之前,这是什么意思?

  贾琏既然开了口,就没有隐瞒的打算:“我被发配平安州之后,刚开始因着有人暗地里照拂,倒也勉强能活下去。但是毕竟从小养尊处优娇惯坏了的,那些活计是真的做不来,日日咬牙忍着,也不过是盼着新皇登基天下大赦的时候,能回去见见巧姐儿。”

  “可惜后来,平儿给我传了消息,说是巧姐儿被王仁几个联手卖了。刘姥姥变卖尽了所有的家财,也没有凑够赎身银子,一家人急的抱头痛哭,却没有办法。”

  王熙凤愣在了当场,呢喃道:“银子不够?那,那我的巧姐儿,巧姐儿是不是……”

  后头的话她都没敢说出口,连在脑子里过一遍,都觉得揪心的疼。

  看她脸色煞白,贾琏忙把人扶住拍了拍后背,急声安慰道:“巧姐儿回来了,巧姐儿真的被刘姥姥他们赎回来了,姥姥还给她和板儿定了亲,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但也有人护着。凤哥儿,你深呼吸,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再吓到了它。”

  王熙凤听了这话,这才大喘了一口气,扶着贾琏的手坐好了。

  这会子她也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隐隐有些抽痛,忙轻轻拍着肚子说道:“别怕别怕,娘好了,没事儿了。”

  这么缓了半天,又就着贾琏的手,喝了半杯参茶下肚,这算是彻底好了。

  贾琏见她面色恢复正常了,心中有些懊恼,刚刚自己就应该缓着些说,若是真的把王熙凤急出个好歹来,这年也不用过了。

  倒是王熙凤,见他这副作态,出声道:“不干你的事儿,是我自己情急之下太慌乱了。明明刘姥姥和平儿都跟我说了,巧姐儿家来了,只是我刚刚混忘了。”

  贾琏闻言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我接下来就说这个,但是你不能急不能气,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咱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明白了吗?”

  王熙凤听他这样严肃,就知道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故此深吸了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点头示意贾琏继续说。

  “刘姥姥本就家贫,虽然那些年从咱家得了些好处回去,但是他们一家子都还得花用,还要送板儿去读书,实在也没有剩下几个钱来。后来他们把自家的青砖瓦房给卖了,家里的良田什么的,只留够了自家吃的两亩地,旁的也都卖了,这才凑够了八百两银子。”

  “但是你也知道,巧姐儿身份特殊,那得了她的人,都以为是奇货可居。即便因为当时巧姐年纪小,但也喊了一千两的高价,哪里是一个农家拿的出来的。所以后来,平儿出面,找了许多从前认识的人,东家二两西家三两的,又给凑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但是钱还是不够,平儿和刘姥姥实在无法可想,收敛了你的尸骨后,平儿抱着你往日剩下的几件衣裳,撞死在了王仁家门口,换来了最后一百两银子。”

  “你听她和刘姥姥说巧姐儿回来了,其实那时候还没有赎回来,只是预先付了八百两的订金,能保着巧姐儿安安稳稳等着她们去赎人罢了。我也是在平儿去世之后,从芸哥儿给的信里知道的,平儿她对你和巧姐儿,果真是忠心的。”

  王熙凤倒吸一口冷气,平儿,她还一直在心中隐隐怨恨她,恨她占了自己的身份!

  可要不是得她和刘姥姥仗义相助,自己的巧姐儿,就真的回不来了。

  没等王熙凤陷进回忆里,贾琏就继续说道:“我那时候也生了重病,有一天没一天的数着日子活,等到板儿和巧姐儿定亲的消息传来后,很快就因病去了。”

  “不过我与你不同,你该是直接回到了咱们的新婚夜,而我则是去了个神奇的世界,哪里在古时候,和咱们这个世界的情况差不离,但是后面的发展就魔幻起来了。那应该是咱们这方世界的后世,有能飞在天上的铁鸟,他们叫飞机,还有那上百丈长的钢铁长龙,能在地上日行数万里,诸如此类的东西,真是数不胜数。”

  “我在那方世界活了四十多年,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接受了系统的教育,最后又成了一个研究员,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相较于咱们现在而言,都是好的,前段时间我弄出来的黑药、玻璃、肥皂等物,都是上辈子学会的。”

  王熙凤听到贾琏转移话题,也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她的心思已经乱了,还还是强撑着拉回来,问了几个问题:“听着倒是很稀奇的,如今就是技艺最精湛的马车,一日也不过是能行上百里罢了。且铁鸟在天上飞,应当也是奇景了,那铁那么重,不会掉下来吗?”

  贾琏见她有兴趣,便详细说了说:“单是铁疙瘩,那肯定会掉下来。不过那里头还有发动机,引擎,什么动力系统之类的,制作起来复杂的很。就咱们大乾国如今的技术,估摸着还得上百年才能摸到边儿呢,如今也只能想想罢了。”

  “倒是那铁路,若是能寻到铁矿,我再研究个冶炼机出来,说不定日后咱们老了的时候,可以坐着四处逛逛。那铁路可平稳了,坐在上头不颠簸的,可比马车要舒服多了。”

  王熙凤很给面子的笑了笑:“我也不喜欢坐马车的,颠的人浑身发麻,要是真的坐了一天,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可真是哪哪儿都酸疼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外头平儿就过来敲门了:“二爷,二奶奶,晚膳好了,是这会子就传吗?”

  王熙凤听见她如今鲜活的声音,忍不住神情黯淡了一下,缓了缓神才扬声道:“等会子再送上来,刚吃了那鱼冻,现在还不饿呢。叫两个小丫头守着门儿,你们几个先去吃了饭,这儿不用你们侍候。”

  平儿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得脆声应了。

  “喜鹊、黄鹂,你们俩在门口守着,警醒着些,若是里头奶奶和爷叫人,麻利的进去侍候着。我和你们安儿姐姐先去吃饭,过会子就回来换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两个丫鬟,是平儿和安儿选出来的继任者,一两个月的功夫了,天天在两人身后跟着学习,多少也历练出来一些。这会子听见两位姐姐的话,俱都点头表示明白,腰板挺得笔直站在门口,倒逗得平儿两人差点笑出声来。

  荣国府大丫鬟的饭食,一向是极好的,虽说王熙凤接手之后精简了些,但也是一荤两素一个汤的份利菜,放到哪儿都不丢份了。平儿和安儿又是王熙凤的贴身大丫鬟,大厨房里可不敢克扣她们俩的饭菜,每次都是足足的送来。

  两人的饭菜并到一处,把个小小的炕桌都放满了:一碗火腿鲜笋汤,一大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子奶油松瓤卷酥,一盘子清炒菘菜,并上一份鸡蛋羹,主食是一大碗绿畦香稻粳米饭。

  再加上小厨房里有意奉承,今儿新鲜做出来的黑鱼馄饨和鱼冻,也悄悄送了两碗来,可算是丰盛至极。

  两人日日吃那粳米饭的,如今得了这小馄饨,便弃了米饭,一人先舀了一粒放进嘴里。鲜香滑弹,味美汤浓,热乎乎的顺着食管到了肚子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熨帖了。

  等到吃了半碗馄饨,这才有空去尝尝那鱼冻,同样美味爽口,配上几筷子小菜,两人不一会儿就填饱了肚子。

  可桌子上的这些,都还剩下了一大半,想着还在门口守着的喜鹊和黄鹂,平儿有了好主意:“咱们把这些放到热水上温着,待会儿那些小丫鬟换了班,就着手就吃了,倒是不虞会浪费了。”

  安儿对此没有意见,当下也同意了。两人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碟,又拿了食盒放了热水温着,这才结伴去了王熙凤处侍候。

  而她们吃了这顿饭的功夫,王熙凤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正如贾琏所说,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大家都过得凄惨,这一世自己和贾琏得了机缘,肯定能免去从前的悲剧,不论是巧姐儿还是平儿,自己都会尽心尽力的补偿他们的。

  听着外头风声越来越急,又透过玻璃见着院子里及膝的大雪,王熙凤虽然没有出屋,但也能知道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故此王熙凤只留了平儿、安儿两个人服侍:“其他人都下去吃饭吧,叫厨房里多煮些羊肉姜汤,晚上巡夜守门儿的,都给送一碗过去暖暖身子,这大年下的,可别再伤风了。”

  喜鹊几个笑着应了,嘴里还感激道:“怪道都说奶奶心善呢,心里还想着我们这些人,我这就去大厨房说一声,得让大师傅们早点预备着,不然可不够分的。”

  王熙凤笑着瞥了她一眼,打趣道:“你平儿姐姐就是那闷嘴的葫芦,怎的挑了你这个能说会道的,看着不像是她教出来的,倒像是我□□出来的一样了。”

  喜鹊也不发憷,笑嘻嘻的回道:“能得了平儿姐姐的指点,已经是我的大造化了,哪里敢让奶奶再费心。再说了,平儿姐姐素日里虽然话不多,但是对奶奶都是在心里的,咱们几个在旁边看得真真的,再错不了的。”

  王熙凤闻言点头道:“你这话很是,你几个姐姐的忠心,奶奶我是看在眼里的,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们去。即便是你们几个,只要好生做事,往后也不会比你姐姐们差了。”

  几个丫鬟虽然有些害羞,也俱都笑嘻嘻的应了,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去用饭不提。

  倒是平儿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红。在她看来,效忠王熙凤那就是该的,毕竟她身上一厘一毫都是王熙凤给的,自然不能做了那忘恩负义的人。可叫王熙凤这么一说,倒像是多了不起一样,免不得就害羞起来。

  王熙凤在一旁见了,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来,这样鲜活的才是她的平儿。

  这辈子,她也会让平儿一直这么鲜活下去,那个为了一百两银子,走投无路撞门而死的平儿,是决计不会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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