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乌龙事件(32)_青春期乌龙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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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乌龙事件(32)

  “哦……好吧,”他估计怕吵醒他爸妈,声音放得低低的,“那你也早点睡啊。”

  “嗯,快睡吧,拜拜。”

  “拜拜。”

  刚挂电话,我妈从隔壁屋走过来,盯着我手上的手机,如临大敌地问我:“这么晚和谁打电话呢?”

  “边岩啊,”我把手机放到一旁,“他说他起床去厕所,估摸着我们要到了,就打个电话问问。”

  我妈顿时放了心,走过来拍了我一下:“你看人家岩岩就是懂事,你赶紧的,收拾收拾快睡,几点了都。”

  “知道了……”我懒洋洋地起身,晃悠到了卫生间。

  洗漱好之后,我把窗帘“哗啦”一声拉严,躺在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床上,觉得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闪过,跑马灯似的:边岩应该又睡着了吧,中间给我打了通电话,下半夜会不会梦到我呢?

  要不是他刚刚说八中快开课了,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不过是从B市来到A市,却感觉顿时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

  明天要去画室了,不知道和我之前在B市的画室有什么不同,高手会不会特别多啊?

  各种念头搅成一团,煮成了稀里糊涂的一锅烂粥,不知到了几点才沉沉坠入梦里。

  第二天一早,我妈陪我来了画室。

  崔放推荐给我的这间画室是大画室,理由是高手多资源足氛围好,我只在门外大致扫了一眼,就被里面乌泱泱埋头作画的场景震慑了一下,那种卯足了劲冲击艺考的气氛不由分说地扑面袭来。

  我爸妈帮我安置好宿舍,又事无巨细地陪我买了日常必需品,这才千叮咛万嘱咐地起驾回宫了。

  临走前我妈一步三回头,甚至嘴角一哆嗦,冲动之下说要留在A市给我陪读。我心脏一抖,赶紧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拍着胸脯打了几百个包票,又亏得我爸在旁边帮腔,这才制止了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送走我爸妈,我坐回到画室,正式开始了为期大半年的画室集训生活。

  在画室里没坐上两天,我就真正感受到了艺考那种来势汹汹的压力。崔放说这家画室高手多果然没错,复读两三年一心冲刺A大和Y美的人比比皆是,甚至画室里流传一种说法:应届生能考上A大和Y美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

  我先是被这种危言耸听的说法打了个措手不及,再看看身边人动笔起型的架势,一时间有些脑袋发懵,下笔的时候愈发心神不宁。

  身边的高手五分钟一幅速写根本就不在话下,常常我还没构思好,别人已经换了一开纸。

  偌大的画室里满是纸张翻动的哗啦声,一刻不停,像催人拔腿狂奔的暴雨。

  在画室待了一个多周,我引以为傲了十八年的“才能”成了泯然众人的机械劳作,别说自信心,连自尊心都被迎头击了个粉碎。

  画室每逢周日下午放半天假,没有人起身,大家都像被牢牢绑在板凳上一样,对于老师宣布的放假充耳不闻。

  到了晚上八九点,终于开始有人起身,小声议论着往画室外面走:“你今天画了多少张速写?”

  “差不多80张吧,回去再画几张。”

  每一天这样的对话都在耳边进行,像不断往复循环的噩梦。

  我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笔,对着画板怔怔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画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叹口气,拿起铅笔又接着画起来——我真不好意思说一个下午我才画了30几张速写。

  身后又有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有同学走过来拍拍我:“卢沛,不回去啊?”

  “你先走吧,”我回头笑笑,“下午状态不好,没画几张,再待一会儿。”

  这一待不知又过了多久,空荡荡的画室里只剩零星几个人。

  过一会儿,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踱过来,停在我身后。我转过身,低低喊一声:“谢老师。”

  谢老师负责教我们色彩,A大研究生毕业,看起来不过比我们大几岁而已,后脑勺松松扎个马尾,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温文尔雅,品评学生作业的时候却相当不留情面。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闲闲问道:“还不回去?”

  我挠挠头:“我还没完成速写老师布置的任务。”

  他站在我背后看了半晌,半句评价都没发表,又踱着步子走到窗边欣赏起夜色来。

  过一会儿,我忍不住开口问:“谢老师,他们说应届生只有百分之二能考上A大,是不是真的啊?”

  他没回头,也不答我,低低笑一声,听起来有点不屑的意味。

  我抿了抿嘴唇,见他没有回答我的意思,也就没再多嘴。

  在网上查画室资料那会儿,就见有人说大画室虽说学习氛围浓厚,但由于学生人数众多,不出挑的根本就入不了老师法眼。我那时在B市画室就算称不上老师的心头好,也时常得个一句半句夸奖,哪想到一夕之间产生这么大心理落差。

  唉,也是,每年这么多美术生,像我这种心态的估计能占据半壁江山,老师早就见怪不怪,也怨不得他对这问题不屑一顾。

  我画完手上这幅速写,半蹲着收拾旁边的画具,一句话才轻飘飘传到耳朵里:“谁说的?”

  “呃?”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我刚刚那句话,刚要开口回答,他又问:“考上的,还是没考上的?”

  我老实回答:“没考上的。”

  “那不就得了。”

  谢老师扔下这句,似笑非笑地回头看我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走了,留下我原地咂摸这不轻不重的五个字,最后似懂非懂地叹口气,背上沉重的画具回宿舍了。

  四仰八叉地躺在宿舍床上,我实在提不起劲拿出画板画速写了。

  我妈打来电话,嘘寒问暖地把我的饮食起居全过问了一通,这才在那边放心挂断。把手机扔在一边,我躺在床上挺尸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摆好画架,呆怔片刻,刚要起笔,又忍不住琢磨:边岩现在在干嘛呢?这么晚了,他应该都睡着了吧?说起来,这周他们应该也放假吧?

  我这么想着,不自觉把手伸到后面摸索着,把手机抓到手里,犹豫着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又怕吵醒他。

  这想法一冒出来,顿时像烧开的沸水,咕嘟着怎么也不肯平息下去。

  打不打呢?我拨了号码,又返回主屏幕,过一会又拨一遍,又返回去,这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眼见着要十一点了,我终于做了决定:算了,下周早点回来打吧。

  刚把手机扔回床上,冷不防铃声大作,伴随着“嗡嗡——”的强烈震动,把还在发呆的我吓了一个哆嗦,我仰身去够手机,抓起来一看:边岩?!

  心脏“咚”在胸腔里雀跃地跳了一下,我瞬间从刚刚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振奋起来,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起身走到阳台。

  对着手机“喂”了一声,那边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也能听出些少年气:“卢沛,你睡了吗?”

  “没有呢,”我把胳膊搭到栏杆外面,“还要画几十张速写。”

  其实我只要再画十几张就够了,可不知怎么话到嘴边,舌头一拐,把“几”和“十”掉了个个儿。

  果不其然,我听到他在那边惊讶道:“这么多啊……”

  “对啊,每天都要画一百多张,右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了,我现在在用左手和你打电话。”这么说着,我左手伸过来,把电话换到了另一边耳朵。

  “天啊……”他似乎被我这夸张的说法吓住了,感叹一句,又问,“是不是特别累啊?”

  “可不么……累还是其次的,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复读过两三年的一抓一大把,我画完一张速写,人家起码画了两三张了,我现在做梦都在画画,现在脑子里还在画呢。”

  “啊?那那……”他结巴两声,似乎被我这一上来就倒苦水的架势给震住了,“那怎么办啊……”

  他难得没了主意,又破天荒问出一句“那怎么办”,倒让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事没事,刚刚是吓唬你的,也没那么夸张。”

  我以为他听我这么一说,肯定又要炸毛,指责我满嘴跑火车,可谁知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转而安慰起我来:“没事啊,复读过两三年的和应届生肯定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过你基础好,赶赶就上去了,不用现在心急和他们比。”

  哎?他怎么知道我最想听的是这句?

  我觉得边牙牙同学真的离成精不远了,一句一句都戳着心窝子来,没几句话就把这一个多周郁结在我心里的烦闷化解开了。

  又说了一会儿,我低头看看时间,对着电话里说:“不早了,你们明天不还得早起吗?快去睡吧。”

  “你能睡着吗?”他问。

  “不知道……你睡不着?”

  “不是,要不……卢沛,”他在电话里停顿一下,“你唱首歌助助眠吧。”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搞得我一时不知是给我助眠还是给他助眠,只能对着电话犹豫道:“……摇篮曲?”

  “不是给我助眠,”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是给你,唱首歌就把脑子里其他东西清出去了,你唱首你喜欢的吧。”

  乍一听,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大半夜的,我没过多往别处发散,想了想说:“好啊,那……唱首五月天的《知足》吧。”

  我清清嗓子,对着电话低声唱:“怎么去……”

  刚唱出口,被他打断了:“等等!”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在搞什么,我稀奇道:“这唱歌的都这么淡定,听歌的还得做好准备啊?我说边牙牙同学……”

  “好了!”他又打断我,“开始吧。”

  “……哦,”我眨眨眼,没多想就服从了这一声令下,很快进入了状态:“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一首歌唱完,他还有模有样地点评道:“不错不错。”

  我都能透过电话线看见他在那边点头了。

  挂了电话,我在阳台上多待了一会儿,一阵轻松地想:你看我们家边牙牙多窝心啊。我爸妈安慰不到点子上,怕他们担心又不能说太多,老师呢,又故作高深地摆架子,多余的安慰一句都不肯多说,再看看我们边牙牙同学,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安慰人。

  我心情一好,坐回到画架前,嗖嗖嗖又画了十几幅速写,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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