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_不知已是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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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章

  何嘉带两杯奶茶进的医院,初听顾井仪报地址,还以为是恶作剧。进来才发现是真的。停在病房门口,何嘉从包包里摸镜子照,她像一个爱美的老太太卸假牙,按下表情。再三确认。

  门也敲三下。房间里有阳光。颂祺还像从前那样同何嘉打招呼。

  没见顾井仪,可能是出去了。

  “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何嘉环顾四周,“而且还不告诉我?”

  颂祺答:“我以为很快就会出去。”

  何嘉询问颂祺的病情,一串接一串,颂祺应接不暇,笑了:“又不是出不去了,还怕没说得嘴疼的那天?”

  何嘉这才松懈,转移话题,说:“嗐,你现在不回去也好。班里兵荒马乱的。”

  “怎么了?王磊的事还没翻篇?”

  “倒是想翻呢,”何嘉冷笑:“顾井仪没跟你说你那新同桌吧,她天天拿王磊的死做新闻。呀,人家还把自己感动得哭呢,当我不知道,她在南盛臭狗屎一个,压根没人踩。你到学校就知道了。”

  颂祺静默几秒,却是开口问:“顾井仪跟谁同桌?”

  何嘉不假思索:“鳄鱼。”又说,“真的,我现在还形容不出康滢滢像什么,你等我哪天灵光一现……”

  两人都笑了。笑中没听到敲门,就见颂书诚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皆是一怔,笑搁浅在唇上,坐直。何嘉还在想这是谁,就听颂祺极轻地唤一声“爸”。

  “这是何嘉吧?”颂书诚问,有些疲惫。

  “啊,叔叔好。”

  父女俩的对话很稀疏平常,“吃了吗?”“吃了。”“你呢?”“吃过了。”颂书诚点点头,说等会儿再来。

  之后几周如常。逢礼拜何嘉顾井仪就来看她,出院当天,医生凝着脸孔叮嘱颂书诚,要复查,不能私自停药,等等。颂祺在旁边有些伤惨,吃药一个月,她胖了二十斤。

  颂书诚还在一连串应是。她忽然有种感觉,像是匿秘在全黑的楼道口,用拇指食指反复搓磨,确认哪一个才是家门钥匙。又不能惊跳声控灯。虽然阜春已经死了,但病是自己的,颂书诚没必要这样作难。

  父女两个出医院,影子一前一后,拖得老长。颂祺终于开口,说:“我还是回家住吧,房租都已经交了,不能一直空着。”

  颂书诚不放心她一个。可是他骇异地来了句:“你们年纪还小,不合适。”

  “啊?”

  “你和那个男生……我不是说谈恋爱就不好,只是现在你们还小,学生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学习。”

  颂祺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有些好笑:“真的只有我自己。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心思想那么以后。”

  他目露真切,又仿佛欲言又止。颂祺第一次觉得他的人这样鲜洁,而且他对顾井仪一点敌意都不沾,就不怕她重蹈她母亲的覆辙?还是,他不爱黄琴梦爱阜春?

  颂书诚还在说服颂祺回家,颂祺问:“最近有她的消息吗?”

  “她?最近一阵不会回来。说钱都按时打到给你的那张卡上。”

  “你恨她吗?”

  他只想到阜春临死前那一句:“我什么都不图,唯一图的就是和你好好过日子。”

  颂祺又问一次:“你恨她吗?”

  “谁?”

  她即刻了然了。不是恨,但也不是不爱。

  颂祺再走进校门,回教室上课,黑压压的讲台下是板书一样规圜矩方的脸,排排目光蛰上来。不知道是惊讶更多还是遗忘。

  在唯一一张空位前坐定,同桌那女生一直打量她,终于开口:“你是请假那个?”

  颂祺介绍自己:“你好,我叫颂祺。”

  见她不问自己,康滢滢努努嘴,说:“知道你是何嘉的好朋友。”

  可是一连几天颂祺都觉到那目光像核心题旨一样,围绕她,描法来去。何嘉说康滢滢是嫉妒。

  颂祺问:“我都不认识她,有什么好嫉妒?”

  何嘉抬高声音:“她呀,自不量力,看上顾井仪了呗。”

  康滢滢确是这样想的:为什么顾井仪会喜欢颂祺?这个女孩子既不阳光,又不讨人喜欢,从头到脚匀匀的,又不瘦……可是眼睛还那么大!并且她一直以为她有化妆!

  但对张恬恬不能这样讲,她对胖这个词太敏锐了。每次下午大课间,她亲亲哒哒挽着张恬恬,去侧门买酱香串串饼、喝豆浆、吃牛肉面,两人你对着我、我对着你,递诉状一样说个没完。

  康滢滢说:“我在一中只读到高二。高三的时候会去京都,我们家在京都有房产。”

  “今天我又收到情书了,就是不知道是谁。我猜是一六班那个,好几次查大课间他总看我。”

  “你不是说他俩分了吗?那顾井仪怎么还来?一定是为看别的女生。男生我还不清楚?越喜欢就越是欺负得凶。”

  而张恬恬说:“我不理解的是那些死努力还考不下高分的人,理科是讲天赋的。真的,我要是郝自芳早学文去了。”

  “摄像头?咱们学校的摄像头就是个摆设,班上水军不少呢,回回作弊,几名十几名地插在别人前面,因为她们我才配的眼镜。”

  “社会对女生应该宽容一些。像我这样,生在唐朝,还能成为一名贵妃呢。”

  而康滢滢早已经转移了注意,在她,别人看她一眼就是喜欢。刚刚那男生就是如此,心里止不住地害革命:万一他要当着所有人向她告白呢?不,他太矮了,而且看他出汗的样子,多蠢!他配不上她。

  顾井仪每天送颂祺回颂书诚家,因为她总胃痛,晚饭都是叫阿姨直接送学校。颂祺每次说怕胖,他也只是笑笑:“哪里胖了,你这样正好。”

  “再胖二十斤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没有人变胖不变丑的。”

  “没事,我眼瞎。”

  她看他就只那一张嘴。别过头,继续做笔记。

  顾井仪见她今天清楚些,说笑:“我还在这呢,别不理我啊。”

  颂祺不应。

  “明天大课间看我打篮球吗?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被缠不耐烦了,她才囫囵说一句好。可翌日醒来,头脑发昏,四肢酸涨,挨不到下早读就冲到盥洗室呕起来。或是数学课忽然手抖,笔掉在地上,再抬头,忽然什么都不明白了,眼泪啪嗒啪嗒在课本上掉。

  康滢滢很快发现了。本来她就是那种粪车从跟前过都得尝尝咸淡的人。颂祺也不喜欢康滢滢说谎成性,推板她的话,原来房子是空中阁楼,产业是乌托邦,恋爱是单相思。只是没有幽默到处跟人讲。

  周测成绩下来,康滢滢讶异颂祺比她考太高,明明她总请假。趁颂祺不在偷偷翻笔记,竟翻出了日记本,看半天看不懂,人物总躲在隐喻和象征背后,简直不知道谁是谁。

  何嘉发现康滢滢干的好事,没几天就搜刮出她社交账号上的照片,真是p得连亲娘都不认,背地里嘲笑她:“像一个蟠桃儿公公!”

  康滢滢气到变形,寻衅何嘉几次,两人彻底闹翻了。遂颂祺跟康滢滢也紧张起来。

  这些本来不关顾井仪的事,他下课就找颂祺,即便什么都不说,能静静看看她也好。康滢滢却像一个野男人爬锈帐,几步就钻进了韩燕燕的办公室。

  这天起,她在班级里就微妙起来,同学看她仿佛看一团移动的鬼火。张恬恬遂和她远了,这个大白话一样的白痴,还不知道他们小圈子里的窒息,顾井仪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何况大家那么仇恨奸细。

  就连何嘉,也没有抖出她在南盛那一段黑历史。只能说她不会做人。

  康滢滢觉得悲惨,仿佛又回到之前不被人待见的那时候。她一面叹气一面记笔记,但还不算完,这天,死去的王磊忽然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好好生活!”

  这消息像鱼雷一样在班级里炸开,人人用那种看股票大跌的迷惑眼神围观她,看一百次还不够。虽说推涨系数的人是他们,无聊的也是他们,但一想到为这虚无的浪漫少做几道题,这些人没办法不恨她。浪费多少时间!

  王磊重回教室上课,他并没有死。班上那几个丑女生重新花枝招展。康滢滢走到哪,声音就如潮水般纷纷退却了。

  她怪来怪去,唯一怪不到自己头上。像踏进一片真空似的,气忿之下,她嚷出许多可笑至极的话。

  颂祺对康滢滢倒是始终如一,同顾井仪讲:“这让我想起弗洛伊德的研究,说摩西是被以色列人杀死的,事后他们讳言,时间一久又倒过来重新信奉他。”

  康滢滢却总觉得颂祺背地里奚落她,不然为什么顾井仪不跟她打招呼?眼神同王磊的一模一样!她受够了那种被质疑的痛苦。每次他来找颂祺,她侧着耳朵听,身上冰的冰、烫的烫,疑心他们又议论她什么——天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她走出教室,没人问她去哪儿,只王磊用那种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来回打量她。这还是不打照面的时候,当着人,他时不时就要问责她:“诶?你说打哪儿认识我的?”

  康滢滢兜耳彻腮涨得通红。如果说认错人,他又要问了:“那他是哪个学校的?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太巧了。”

  他是没理也要讥缠几句的人,醉倒进他的幽默里,她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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