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27
谢瑾收敛了刚刚要吃人的神色,迎着苏桃审视的目光下了台，乖乖在她身前站定，漆黑瞳仁里倒影出她恬淡的脸,没等苏桃质问，率先承认了错误。
“有点冲动了，对不起。”
苏桃盯了他半晌，组织了几次语言，却都没说出口,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调侃了一句：“怎么,真粉上他了？”
谢瑾面色一滞,对于自己说过的话没办法反驳，只能点头应下。
苏桃挑了挑唇角，朝乐宣招了招手，像模像样地说道：“把江祈的签名照送给这位粉丝一张，后援会的群主给他一个当当,毕竟给我们江祈投了这么多票，应该得到个大粉的认证。”
谢瑾讪讪一笑,好脾气地摆摆手：“……这个还是不用了,我就默默支持就好了。”
苏桃清亮的眼睛充满了无奈,又盯了他几秒，终是靠近了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再为我做任何事了，你这样，我有心理负担。”
谢瑾面色一僵,似乎这几天一直飘荡着的心,终于被悬在上面的一把重锤敲碎,瓦解的碎片散落，再也拼不起来。
所有的误会都已经澄清了，她却还是不肯接受他的付出，那也就等同于，她不肯接受他。
这让一直靠澄清误会小桃子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信念支撑着的谢瑾，一瞬间有种信念崩塌的无力感。
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怎么努力，一下子，连方向都没了。
“小桃子……”谢瑾喉结滚动，声音沙哑，深邃的眼里带着浓浓无助，“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记者提问已经接近了尾声，苏桃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说这个，想了想说道，“晚点我联系你吧。”
谢瑾似乎看见了一丝希望，立刻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还主动移步站在了苏桃身后，不耽误她工作。
面对如此“懂事”的谢瑾，苏桃并没觉得轻松，但此刻也没再多想他，而是叫了一直在一旁神色担忧不已的小助理。
“知道刚刚自己错哪了吗？”虽说是训斥，但苏桃语气还是温和的，只是有点急。
小助理还算聪明，点点头，因刚刚苏桃瞪她那一眼，而自责得直掉眼泪，“知道，我不该跪下，对不起苏总监，下次我一定注意。”
“老大，小可刚刚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她实习期表现还不错。”乐宣对这个叫小可的助理似乎印象不错，替她说了句话。
苏桃点点头，乐宣的话她自然信，加上她良好的认错态度，缓了语气，半训半教导地说：“小可你记住，我们做幕后的，宁可自己挨骂，也不能让艺人有污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艺人招黑。”
小可一哭眼睛和鼻尖一起红了，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不住地点头，诚恳地说：“记住了苏总监，你是我的偶像，我是为了你才应聘到咱们公司的，被你选中我真的激动死了，特别想表现好，没想到……第一件事就做错了，我……对不起。”
小可越说哭得越厉害，抽噎得说不下去了。
苏桃一向吃软不吃硬的，瞬间心软成一片，伸手揉了揉小可的发顶，展露了笑脸，柔声说：“下次注意就好了，别哭了。”
说着还捧起她的小脸，接过乐宣递过来的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终于把她情绪安抚好了。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小可，一抬眼撞上了一双漆黑阴鹜的眼睛，吓得她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苏桃顺着视线望过去，站在她身后的谢瑾立刻收敛了神色，说了句“我等你电话”，便抬步离开。
——
发布会完毕，江祈当天的行程也全部结束。
他虽然多了个男团成员的身份，但也参加综艺之前签订的合同，也只是为期一年，一年后团队就会解散。
这一年内，各经纪公司也还是可以给自家艺人单独接资源和商务的，说白了，也就是借综艺的热度，多个男团的舞台资源而已。
江祈也快要开学了，还有最后一年的学业，保姆车上，苏桃给他讲了讲这一年来对他的工作安排。
她在尽量保证江祈不耽误上课的前提下，安排一些综艺资源，商务代言只接dg，只要配合dg的活动和广告拍摄录制就好，不在代言上消耗他的人气和时间。
“后天要配合成团节目组录制一个主题曲mv，跟你搭档的事女团人气第一的付澄澄。”苏桃大致说完了工作安排，抬眼看向江祈，“还有一件事，以后乐宣会做你的执行经纪人，有什么事，你可以第一时间跟乐宣联系。”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祈，猛然转头看向苏桃，狭长双眼里是惊诧和隐隐的怒意。
“什么执行经纪人？你不是说好亲自带我三个月的吗？”
没等苏桃有所指示，乐宣主动叫小可下了车，车上只剩下江祈和苏桃。
苏桃满眼淡漠，语气平和：“但是我现在不适合亲自带你了，但这不影响我当初对你的承诺，在事业上，我会竭尽所能，助你攀向高峰。”
“三个月，这是我们签在合约里的。”江祈眼眶微红，灼灼的目光似火焰，想要将眼前冷漠的人点燃。
“如果你跟我谈合约。”苏桃早有准备地掏出了一份文件，翻开到其中一页，扔给江祈，“读一读第五条下的第三条。”
江祈灼热的目光由苏桃的脸上移到了合约上，找到了她所说的那条，神色一僵，眉头紧紧蹙起。
那条合约写道：若经纪团队的工作人员与艺人产生感情纠葛，公司有权利单方面撤职工作人员，不需经过艺人同意。
江祈胸口起伏剧烈，盯着那条合约，脖颈青筋爆起，声音沙哑难掩失望和苦楚：“所以，发布会前你说的会好好谈谈，就是这么武断的给你自己撤职了？你早就想好了，发布会之后跟我撇清关系对不对？”
“对。”苏桃神色愈加的冷，语气也不再温和，冷冷淡淡地，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我本质是个商人，重利轻义的，你对我所有的幻想都是假象，你自己脑补的。我能为了签你，妥协迁就低三下四，无非是想用你赚钱，如果你没了价值，我自然也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苏桃这凉薄到近乎无情的话，让江祈眼里泛了泪光，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冷酷的人，无法将她跟夕阳沙滩上，那个恬淡乖巧的女孩重合。
“江祈，你想要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爱情，一定会有的，不过一定不是我。”苏桃目光慢慢悠远，似乎打开了久远的记忆，“我的感情中，最重要的是妥协，你永远不会理解的妥协。”
只有三秒钟，苏桃便从回忆中拉回了思绪，她将合约从江祈的手里拿回，故意忽略他攥着泪的眼睛，打开车门，毅然离去。
江祈垂下眼睑，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落在脸上，他以前不相信报应的，但是现在信了。
他以前玩弄了多少女人的心，现在就还回来多少，脑海里不断涌现一张张，对他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死死纠缠的女生的脸，多像现在的自己。
曾经，他觉得那些女人好无聊，好没自尊，明明清楚明白的拒绝了她们，为什么还纠缠不清，不给自己留一丝体面。
现在他懂了，一旦动情，心就再由不得自己了。
妥协……
他也可以妥协的。
——
苏桃在北城没有车，苏洋星主动提出要把车借给她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桃给他买了吃的而感动的。
苏桃没拒绝，她在北城约了几个要见面制片人和品牌方，有车确实方便不少。
她通过廖丹的关系，约了北城本地电视台的一档综艺的节目制作人，给薛欣子谈北城电视台的一档原创歌唱综艺。
苏洋星的车没停在苏家别墅，而是在停在中心广场的一个停车场里。
去提车时才发现，是她自己的那辆白色四叶草。
看着熟悉的车，苏桃短暂地愣怔了几秒，便挥去多余的情绪，准备上车去赴约。
突然一道亮白灯光晃了苏桃的眼，她下意识用手遮住眼前的光。
从对面缓缓驶来一辆车，停在她身侧，才关掉大灯。
苏桃闭了闭眼，抬眼蹙眉看着这辆不礼貌的车里，下来一位微胖的男人，戴着一顶橘红色棒球帽。
苏桃一年前见过江婉经纪人一次，她对他帽子的颜色比较有记忆点。
“苏桃？真是你！”武思达声音带着怒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苏桃悄悄打开了车门，她知道要签江婉的消息早就泄露给了武思达，显然他今天不是来找她好好聊天的。
武思达瞪着白胖胖脸上的一双三角眼，大声斥责道：“你知不知道，断人财路，天打雷劈！”
苏桃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车里，却面色淡定地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起诉我。”
苏桃不想在地下停车场跟一个男人起什么争执，说完这句话便迅速上了车，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
因为出停车场要交费，耽误了时间，后视镜里，武思达的车追了上来，苏桃交完费，立刻加大油门，快速驶离了停车场。
一年多没开自己的车了，四叶草的引擎是优秀的，但是她也不敢在车水马龙的中心大道上飙车。
武思达的车紧追不放，天色有点阴暗，似乎酝酿着一场秋雨。
苏桃面色沉稳，用娴熟的车技神龙摆尾一样穿梭在公路上，但没想到武思达的车技也不错，紧紧跟在她身后，隐隐有追赶上来的趋势。
终于在一个红绿灯后，武思达不惜闯红灯，超车到了苏桃车前，对方的车身一直贴着她的车，几次差点造成剐蹭。
终于在一个转弯口，武思达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将苏桃车前的大灯撞碎，逼停在路边。
苏桃在撞击中稳住了身形，沉下了脸，闭上眼缓着情绪，车窗却被“笃笃笃”敲响。
车窗外，武思达一脸怒意叫嚷着：“苏桃，你出来！别躲在里面，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辈子吗？”
那神态，跟“雪姨敲门”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故意恶搞模仿，围观车祸的路人，都被武思达的模样逗笑了。
苏桃刚平复下来的怒气，却蹭地窜了起来，她打开了车门，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武思达的腿，沉声说道：“让开，你堵着门我怎么出去？”
武思达没了借机骂人的理由，只能退后一步让开了。
苏桃看了看车前被撞碎的大灯，眼里带了恼意，“武思达，我可以告你故意伤人，甚至谋杀未遂。”
武思达仍在盛怒中，他情绪比较激烈，显然并不像苏桃那样会控制情绪，大吼着：“你爱告什么告什么，以为我没有律师，不会打官司啊？正好，我也告你不正当竞争，抢别家艺人，让大家看看你的吃相有多难看！信不信我让你在业界混不下去！”
苏桃暗自摆弄着手机录音，等他嚷嚷累了，缓口气的功夫，苏桃才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怎么不正当竞争了？”
“先是抢江祈，又是挖江婉，你是不是专门跟我过不去？我告诉你，你惹错人了！别以为你有谢瑾做靠山，就肆无忌惮了！我武思达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苏桃淡淡点头，她的情绪已经彻底控制了下来，等着他叫嚷完，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好，又多了一条诽谤加威胁的罪名，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苏桃：“还有，你没签成江祈，是你没本事，留不住江婉，也是你自己的问题，就算我不签她，也会有别人前，你怎么不先想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手里留不住艺人？”
天色越发阴沉，隐隐有几个闷雷在乌云中轰隆隆地响了几下。
苏桃乘胜追击，平淡的语气没有过多的语调，却抓人心尖，“做经纪人，最忌讳杀鸡取卵，你真的为江婉做长期规划，而不是只想着赚快钱，榨干她的价值吗？”
趁着武思达愣怔之际，苏桃报了警并给乐宣打了电话，让她赶过来处理一下撞车后续事宜，她跟电视台制作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武思达从被苏桃绕懵了大脑中清醒过来，反问道。
虽然一开始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他一直都是这种经营模式，公司之所以发展成今天的规模，他可是第一大功臣。
尽可能让艺人的价值最大化，有什么错？一个艺人的黄金时期就那么几年，谁能保证她们能火一辈子？
难道公司还要给她们养老吗？
武思达：“女艺人在能赚钱的时候多赚钱，才能在年老色衰的时候不用出来拼命工作，我哪做错了？”
苏桃：“赚钱和赚快钱是有区别的。你所谓的赚钱，一不顾艺人身心健康，二不顾口碑，透支粉丝对艺人的喜爱，甚至不惜败坏她的形象。”
“你懂个屁！”武思达表面白白净净，看似来斯斯文文的，实际上带着北城地痞的混劲。
出车祸的位置在市中心，交通比较方便，乐宣没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苏桃没心思跟这样的人讲什么道理了，嘱咐乐宣直接跟警察说，别搭理武思达后，便从车里拿出文件准备离开。
“你不能走！”
没想到武思达又追了上去，他一把按住苏桃的肩膀，混不吝地说：“你有急事是吧？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舒坦！想告我，我奉陪。”
苏桃蹙了眉，觉得这个武思达可能是脑子不太清醒，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也是，能跟刘婉陶搞一块去的人，多多少少脑子都有点毛病。
“放开我，警察马上到了，武思达你是不是疯了？”
苏桃想甩掉他的手，肩膀却被箍得更紧了，隐隐传来疼痛。
紧接着手臂也被抓住，整个人被牢牢抓在武思达的手里，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让苏桃挣脱不得。
武思达扭着苏桃的手臂和肩膀，吓唬道：“你不是要告我故意伤人吗？谋杀未遂吗？我就给你坐实了好不好？”
“放开她。”一道森然的怒吼贯穿了武思达的耳膜。
下一刻，他的手臂被用力打掉，胳膊被一只如烙铁般的手掌擒住，用力向后拧了180度，胳膊介于脱臼和扭伤之间，痛苦不堪，惹得武思达连连惊叫。
“咣当”一声，武思达白胖胖的脸被按压在车子的机盖上，撞击带来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大吼着求饶，“松手，松手，有话好好说。”
突然天空一道炸雷，迅速暗下去的天色，配合着闪电，让站在路上的人不在理会这场事故，迅速离开，躲避着随时要倾盆的大雨。
一道阴鹜的声音宛如刚刚的炸雷一样惊悚，一字一句充斥着武思达的脑仁，让他头皮发麻。
“故意伤人？谋杀未遂？敢碰她，你也是活到头了。”
武思达觉得禁锢在他手臂和脖颈的力量越来越重，他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睛向外凸起，透过车盖，隐隐看到一个黑色轮廓，像死神，正压制着他，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谢瑾，松手。”
武思达在意识涣散的弥留之时，似乎听见了天使的声音。
温如泉水，洗涤心灵，如果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一定好好做人，做个温柔的人。
就在武思达以为自己要上天堂之时，氧气猛地灌入了鼻腔，几乎停滞的大脑似乎又能运转了。
一起吸进鼻腔的还有大量的雨水。
这场雨，终于落了下来。
——
迈巴赫里，苏桃关上后车门，阻隔了一泄如注的大雨。
还好她们进车里及时，没淋到雨。
关好车门的苏桃，看了看外面的武思达，下意识地又抓了谢瑾的手。
她见武思达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看来是缓了过来，没什么事，苏桃方才放下心来。
刚刚谢瑾的样子太可怕，眼里尽是杀意，而且好像听不见她的叫喊，一心要杀了武思达的模样。
若不是她最后从身后抱住了他，恐怕还没办法让他放开他。
苏桃感受到手心被攥紧，目光从武思达身上收回来。
一回过头，嘴唇被冰凉的唇瓣堵住，想躲，后脑却被冰凉手掌箍住，无法躲避。
苏桃感受到谢瑾浑身的颤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冷肃的脸。
他的双眼紧闭着，纤长睫毛微微颤动，一开始吻得极其激动，像猎豹进食一样，吻得有攻击性。
苏桃双手抚上他脸颊两侧，柔软的小手将温度一点点在他脸颊传开。
慢慢地，他的手掌没那么凉了，嘴唇也便得温热，亲吻由狂风骤雨渐渐变小，变柔，变成沥沥细雨。
谢瑾终于放开了她的唇，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似乎找回了理智，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气息，睁开了漆黑深邃的眼睛，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小桃子，吓到你了吗？”
“嗯，吓到了。”
苏桃好久没见过谢瑾失控的模样了，近段时间他的转变，几乎让她忘了他暴怒后的恐怖。
苏桃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在这？”
谢瑾神色立即紧绷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霾，直起腰板，认真解释道。
“我发誓，这次真的是恰巧路过，我一直很听话地等着你的电话呢，真没跟踪你。”
似乎怕她不信，还举起了三根手指发誓，就差把“乖宝宝”三个字贴在脑门上，展示给苏桃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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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冲动了，对不起。”
苏桃盯了他半晌，组织了几次语言，却都没说出口,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调侃了一句：“怎么,真粉上他了？”
谢瑾面色一滞,对于自己说过的话没办法反驳，只能点头应下。
苏桃挑了挑唇角，朝乐宣招了招手，像模像样地说道：“把江祈的签名照送给这位粉丝一张，后援会的群主给他一个当当,毕竟给我们江祈投了这么多票，应该得到个大粉的认证。”
谢瑾讪讪一笑,好脾气地摆摆手：“……这个还是不用了,我就默默支持就好了。”
苏桃清亮的眼睛充满了无奈,又盯了他几秒，终是靠近了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再为我做任何事了，你这样，我有心理负担。”
谢瑾面色一僵,似乎这几天一直飘荡着的心,终于被悬在上面的一把重锤敲碎,瓦解的碎片散落，再也拼不起来。
所有的误会都已经澄清了，她却还是不肯接受他的付出，那也就等同于，她不肯接受他。
这让一直靠澄清误会小桃子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信念支撑着的谢瑾，一瞬间有种信念崩塌的无力感。
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怎么努力，一下子，连方向都没了。
“小桃子……”谢瑾喉结滚动，声音沙哑，深邃的眼里带着浓浓无助，“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记者提问已经接近了尾声，苏桃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说这个，想了想说道，“晚点我联系你吧。”
谢瑾似乎看见了一丝希望，立刻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还主动移步站在了苏桃身后，不耽误她工作。
面对如此“懂事”的谢瑾，苏桃并没觉得轻松，但此刻也没再多想他，而是叫了一直在一旁神色担忧不已的小助理。
“知道刚刚自己错哪了吗？”虽说是训斥，但苏桃语气还是温和的，只是有点急。
小助理还算聪明，点点头，因刚刚苏桃瞪她那一眼，而自责得直掉眼泪，“知道，我不该跪下，对不起苏总监，下次我一定注意。”
“老大，小可刚刚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她实习期表现还不错。”乐宣对这个叫小可的助理似乎印象不错，替她说了句话。
苏桃点点头，乐宣的话她自然信，加上她良好的认错态度，缓了语气，半训半教导地说：“小可你记住，我们做幕后的，宁可自己挨骂，也不能让艺人有污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艺人招黑。”
小可一哭眼睛和鼻尖一起红了，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不住地点头，诚恳地说：“记住了苏总监，你是我的偶像，我是为了你才应聘到咱们公司的，被你选中我真的激动死了，特别想表现好，没想到……第一件事就做错了，我……对不起。”
小可越说哭得越厉害，抽噎得说不下去了。
苏桃一向吃软不吃硬的，瞬间心软成一片，伸手揉了揉小可的发顶，展露了笑脸，柔声说：“下次注意就好了，别哭了。”
说着还捧起她的小脸，接过乐宣递过来的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终于把她情绪安抚好了。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小可，一抬眼撞上了一双漆黑阴鹜的眼睛，吓得她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苏桃顺着视线望过去，站在她身后的谢瑾立刻收敛了神色，说了句“我等你电话”，便抬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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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完毕，江祈当天的行程也全部结束。
他虽然多了个男团成员的身份，但也参加综艺之前签订的合同，也只是为期一年，一年后团队就会解散。
这一年内，各经纪公司也还是可以给自家艺人单独接资源和商务的，说白了，也就是借综艺的热度，多个男团的舞台资源而已。
江祈也快要开学了，还有最后一年的学业，保姆车上，苏桃给他讲了讲这一年来对他的工作安排。
她在尽量保证江祈不耽误上课的前提下，安排一些综艺资源，商务代言只接dg，只要配合dg的活动和广告拍摄录制就好，不在代言上消耗他的人气和时间。
“后天要配合成团节目组录制一个主题曲mv，跟你搭档的事女团人气第一的付澄澄。”苏桃大致说完了工作安排，抬眼看向江祈，“还有一件事，以后乐宣会做你的执行经纪人，有什么事，你可以第一时间跟乐宣联系。”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祈，猛然转头看向苏桃，狭长双眼里是惊诧和隐隐的怒意。
“什么执行经纪人？你不是说好亲自带我三个月的吗？”
没等苏桃有所指示，乐宣主动叫小可下了车，车上只剩下江祈和苏桃。
苏桃满眼淡漠，语气平和：“但是我现在不适合亲自带你了，但这不影响我当初对你的承诺，在事业上，我会竭尽所能，助你攀向高峰。”
“三个月，这是我们签在合约里的。”江祈眼眶微红，灼灼的目光似火焰，想要将眼前冷漠的人点燃。
“如果你跟我谈合约。”苏桃早有准备地掏出了一份文件，翻开到其中一页，扔给江祈，“读一读第五条下的第三条。”
江祈灼热的目光由苏桃的脸上移到了合约上，找到了她所说的那条，神色一僵，眉头紧紧蹙起。
那条合约写道：若经纪团队的工作人员与艺人产生感情纠葛，公司有权利单方面撤职工作人员，不需经过艺人同意。
江祈胸口起伏剧烈，盯着那条合约，脖颈青筋爆起，声音沙哑难掩失望和苦楚：“所以，发布会前你说的会好好谈谈，就是这么武断的给你自己撤职了？你早就想好了，发布会之后跟我撇清关系对不对？”
“对。”苏桃神色愈加的冷，语气也不再温和，冷冷淡淡地，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我本质是个商人，重利轻义的，你对我所有的幻想都是假象，你自己脑补的。我能为了签你，妥协迁就低三下四，无非是想用你赚钱，如果你没了价值，我自然也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苏桃这凉薄到近乎无情的话，让江祈眼里泛了泪光，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冷酷的人，无法将她跟夕阳沙滩上，那个恬淡乖巧的女孩重合。
“江祈，你想要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爱情，一定会有的，不过一定不是我。”苏桃目光慢慢悠远，似乎打开了久远的记忆，“我的感情中，最重要的是妥协，你永远不会理解的妥协。”
只有三秒钟，苏桃便从回忆中拉回了思绪，她将合约从江祈的手里拿回，故意忽略他攥着泪的眼睛，打开车门，毅然离去。
江祈垂下眼睑，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落在脸上，他以前不相信报应的，但是现在信了。
他以前玩弄了多少女人的心，现在就还回来多少，脑海里不断涌现一张张，对他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死死纠缠的女生的脸，多像现在的自己。
曾经，他觉得那些女人好无聊，好没自尊，明明清楚明白的拒绝了她们，为什么还纠缠不清，不给自己留一丝体面。
现在他懂了，一旦动情，心就再由不得自己了。
妥协……
他也可以妥协的。
——
苏桃在北城没有车，苏洋星主动提出要把车借给她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桃给他买了吃的而感动的。
苏桃没拒绝，她在北城约了几个要见面制片人和品牌方，有车确实方便不少。
她通过廖丹的关系，约了北城本地电视台的一档综艺的节目制作人，给薛欣子谈北城电视台的一档原创歌唱综艺。
苏洋星的车没停在苏家别墅，而是在停在中心广场的一个停车场里。
去提车时才发现，是她自己的那辆白色四叶草。
看着熟悉的车，苏桃短暂地愣怔了几秒，便挥去多余的情绪，准备上车去赴约。
突然一道亮白灯光晃了苏桃的眼，她下意识用手遮住眼前的光。
从对面缓缓驶来一辆车，停在她身侧，才关掉大灯。
苏桃闭了闭眼，抬眼蹙眉看着这辆不礼貌的车里，下来一位微胖的男人，戴着一顶橘红色棒球帽。
苏桃一年前见过江婉经纪人一次，她对他帽子的颜色比较有记忆点。
“苏桃？真是你！”武思达声音带着怒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苏桃悄悄打开了车门，她知道要签江婉的消息早就泄露给了武思达，显然他今天不是来找她好好聊天的。
武思达瞪着白胖胖脸上的一双三角眼，大声斥责道：“你知不知道，断人财路，天打雷劈！”
苏桃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车里，却面色淡定地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起诉我。”
苏桃不想在地下停车场跟一个男人起什么争执，说完这句话便迅速上了车，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
因为出停车场要交费，耽误了时间，后视镜里，武思达的车追了上来，苏桃交完费，立刻加大油门，快速驶离了停车场。
一年多没开自己的车了，四叶草的引擎是优秀的，但是她也不敢在车水马龙的中心大道上飙车。
武思达的车紧追不放，天色有点阴暗，似乎酝酿着一场秋雨。
苏桃面色沉稳，用娴熟的车技神龙摆尾一样穿梭在公路上，但没想到武思达的车技也不错，紧紧跟在她身后，隐隐有追赶上来的趋势。
终于在一个红绿灯后，武思达不惜闯红灯，超车到了苏桃车前，对方的车身一直贴着她的车，几次差点造成剐蹭。
终于在一个转弯口，武思达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将苏桃车前的大灯撞碎，逼停在路边。
苏桃在撞击中稳住了身形，沉下了脸，闭上眼缓着情绪，车窗却被“笃笃笃”敲响。
车窗外，武思达一脸怒意叫嚷着：“苏桃，你出来！别躲在里面，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辈子吗？”
那神态，跟“雪姨敲门”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故意恶搞模仿，围观车祸的路人，都被武思达的模样逗笑了。
苏桃刚平复下来的怒气，却蹭地窜了起来，她打开了车门，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武思达的腿，沉声说道：“让开，你堵着门我怎么出去？”
武思达没了借机骂人的理由，只能退后一步让开了。
苏桃看了看车前被撞碎的大灯，眼里带了恼意，“武思达，我可以告你故意伤人，甚至谋杀未遂。”
武思达仍在盛怒中，他情绪比较激烈，显然并不像苏桃那样会控制情绪，大吼着：“你爱告什么告什么，以为我没有律师，不会打官司啊？正好，我也告你不正当竞争，抢别家艺人，让大家看看你的吃相有多难看！信不信我让你在业界混不下去！”
苏桃暗自摆弄着手机录音，等他嚷嚷累了，缓口气的功夫，苏桃才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怎么不正当竞争了？”
“先是抢江祈，又是挖江婉，你是不是专门跟我过不去？我告诉你，你惹错人了！别以为你有谢瑾做靠山，就肆无忌惮了！我武思达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苏桃淡淡点头，她的情绪已经彻底控制了下来，等着他叫嚷完，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好，又多了一条诽谤加威胁的罪名，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苏桃：“还有，你没签成江祈，是你没本事，留不住江婉，也是你自己的问题，就算我不签她，也会有别人前，你怎么不先想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手里留不住艺人？”
天色越发阴沉，隐隐有几个闷雷在乌云中轰隆隆地响了几下。
苏桃乘胜追击，平淡的语气没有过多的语调，却抓人心尖，“做经纪人，最忌讳杀鸡取卵，你真的为江婉做长期规划，而不是只想着赚快钱，榨干她的价值吗？”
趁着武思达愣怔之际，苏桃报了警并给乐宣打了电话，让她赶过来处理一下撞车后续事宜，她跟电视台制作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武思达从被苏桃绕懵了大脑中清醒过来，反问道。
虽然一开始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他一直都是这种经营模式，公司之所以发展成今天的规模，他可是第一大功臣。
尽可能让艺人的价值最大化，有什么错？一个艺人的黄金时期就那么几年，谁能保证她们能火一辈子？
难道公司还要给她们养老吗？
武思达：“女艺人在能赚钱的时候多赚钱，才能在年老色衰的时候不用出来拼命工作，我哪做错了？”
苏桃：“赚钱和赚快钱是有区别的。你所谓的赚钱，一不顾艺人身心健康，二不顾口碑，透支粉丝对艺人的喜爱，甚至不惜败坏她的形象。”
“你懂个屁！”武思达表面白白净净，看似来斯斯文文的，实际上带着北城地痞的混劲。
出车祸的位置在市中心，交通比较方便，乐宣没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苏桃没心思跟这样的人讲什么道理了，嘱咐乐宣直接跟警察说，别搭理武思达后，便从车里拿出文件准备离开。
“你不能走！”
没想到武思达又追了上去，他一把按住苏桃的肩膀，混不吝地说：“你有急事是吧？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舒坦！想告我，我奉陪。”
苏桃蹙了眉，觉得这个武思达可能是脑子不太清醒，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也是，能跟刘婉陶搞一块去的人，多多少少脑子都有点毛病。
“放开我，警察马上到了，武思达你是不是疯了？”
苏桃想甩掉他的手，肩膀却被箍得更紧了，隐隐传来疼痛。
紧接着手臂也被抓住，整个人被牢牢抓在武思达的手里，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让苏桃挣脱不得。
武思达扭着苏桃的手臂和肩膀，吓唬道：“你不是要告我故意伤人吗？谋杀未遂吗？我就给你坐实了好不好？”
“放开她。”一道森然的怒吼贯穿了武思达的耳膜。
下一刻，他的手臂被用力打掉，胳膊被一只如烙铁般的手掌擒住，用力向后拧了180度，胳膊介于脱臼和扭伤之间，痛苦不堪，惹得武思达连连惊叫。
“咣当”一声，武思达白胖胖的脸被按压在车子的机盖上，撞击带来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大吼着求饶，“松手，松手，有话好好说。”
突然天空一道炸雷，迅速暗下去的天色，配合着闪电，让站在路上的人不在理会这场事故，迅速离开，躲避着随时要倾盆的大雨。
一道阴鹜的声音宛如刚刚的炸雷一样惊悚，一字一句充斥着武思达的脑仁，让他头皮发麻。
“故意伤人？谋杀未遂？敢碰她，你也是活到头了。”
武思达觉得禁锢在他手臂和脖颈的力量越来越重，他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睛向外凸起，透过车盖，隐隐看到一个黑色轮廓，像死神，正压制着他，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谢瑾，松手。”
武思达在意识涣散的弥留之时，似乎听见了天使的声音。
温如泉水，洗涤心灵，如果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一定好好做人，做个温柔的人。
就在武思达以为自己要上天堂之时，氧气猛地灌入了鼻腔，几乎停滞的大脑似乎又能运转了。
一起吸进鼻腔的还有大量的雨水。
这场雨，终于落了下来。
——
迈巴赫里，苏桃关上后车门，阻隔了一泄如注的大雨。
还好她们进车里及时，没淋到雨。
关好车门的苏桃，看了看外面的武思达，下意识地又抓了谢瑾的手。
她见武思达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看来是缓了过来，没什么事，苏桃方才放下心来。
刚刚谢瑾的样子太可怕，眼里尽是杀意，而且好像听不见她的叫喊，一心要杀了武思达的模样。
若不是她最后从身后抱住了他，恐怕还没办法让他放开他。
苏桃感受到手心被攥紧，目光从武思达身上收回来。
一回过头，嘴唇被冰凉的唇瓣堵住，想躲，后脑却被冰凉手掌箍住，无法躲避。
苏桃感受到谢瑾浑身的颤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冷肃的脸。
他的双眼紧闭着，纤长睫毛微微颤动，一开始吻得极其激动，像猎豹进食一样，吻得有攻击性。
苏桃双手抚上他脸颊两侧，柔软的小手将温度一点点在他脸颊传开。
慢慢地，他的手掌没那么凉了，嘴唇也便得温热，亲吻由狂风骤雨渐渐变小，变柔，变成沥沥细雨。
谢瑾终于放开了她的唇，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似乎找回了理智，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气息，睁开了漆黑深邃的眼睛，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小桃子，吓到你了吗？”
“嗯，吓到了。”
苏桃好久没见过谢瑾失控的模样了，近段时间他的转变，几乎让她忘了他暴怒后的恐怖。
苏桃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在这？”
谢瑾神色立即紧绷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霾，直起腰板，认真解释道。
“我发誓，这次真的是恰巧路过，我一直很听话地等着你的电话呢，真没跟踪你。”
似乎怕她不信，还举起了三根手指发誓，就差把“乖宝宝”三个字贴在脑门上，展示给苏桃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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